第十六章：谈话

2006年7月中旬的那天早晨，成为了三鑫制药厂技术员工的我依旧照常地前去公司上班。
　　只是那天刚到三鑫制药厂的时，我却惊讶地看到了那辆我许久未曾见到的黑色保时捷966停在了公司大楼前的车棚里。
　　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早已成为了陈先生的标志，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到陈先生，还有三年前那场让我永生难忘的雨中分别。
　　也是那时我的一念之差，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留下了嘉琪，却失去了爸爸。
　　每次想起那件事，我就会懊悔万分。
　　当然，自从我在三鑫制药厂工作开始，我见到陈先生的那辆黑色保时捷966的次数并不多，至于陈先生本人，我见到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当然也知道为什么陈先生很少来他自己的公司，因为三鑫制药厂已经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管理体系和运营制度，陈先生也有一帮非常得力的下手，所以就算没有陈先生，公司也能够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也自然，陈先生他本人也并不需要经常来公司亲力亲为，很多事情，他只要交给下属去做就行了。
　　那天早晨，我来到三鑫制药厂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辆眼熟的黑色保时捷，那时候我并不是特别在意，虽说陈先生很少来公司，但是也并不是从来不来，所以见到他的黑色保时捷也并不如何稀奇。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却彻底改变了。
　　中午我吃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时，我有些吃惊，因为那是陈先生的电话号码。
　　我急忙按下键接起电话。
　　“喂，陈先生……你好。”
　　“杨建东是吧……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吧？”陈先生用低沉的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我现在有空。请问陈先生……有事吗？”
　　“嗯……那个孩子的户口我已经办好了……还有，关于你的升职问题，我现在也有一个空位可以留给你。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们谈谈。”
　　“啊，好的。那我这就来。”听到陈先生的话，我直接从饭桌上站了起来，连剩下的饭菜都没吃，直接就往食堂外跑。
　　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等着的就是关于嘉琪和我升职的消息，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别的事都一律忘到了脑后。
　　“那好，我在办公室里等你。”得到我的急切回应，陈先生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而我则是直接跑出了食堂，朝着陈先生所在的办公楼跑去。
　　陈先生所在的办公室在办公楼的第五层，也是最高层，所以跑到了办公楼后我直接就乘电梯按下5楼的键升到了5楼。
　　因为陈先生打我电话的时段正好是大多数员工干事吃饭无休息的时间，所以楼里的人也很少，我几乎都没遇到几个人就直接到了办公楼的第五层。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陈先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进了那一层后我的视野瞬间变成了一片蓝色的世界，因为整个办公层的墙壁全都刷成了蓝色，楼层过道两边还有很多的不知真假的树木和一些盆栽，此外每个办公室之间还用半透明的玻璃作为各层间隔起来，给人一种朦胧宁静的感觉。
　　陈先生所在的办公室并不难找，因为那一层最中间，也就是最大的那一间是陈先生的办公室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我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坐在黑色的办公长桌前的陈先生，他的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各种书籍，而此时的他正在打电话，于是我就象征性地敲了敲玻璃门，听到我敲门的声音，陈先生抬起头来，澄澈的目光透过眼镜看向我，他对我点了点头，表示让我进去。
　　被陈先生的强有力目光所注视，我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将近一个多月以来我第一次看到陈先生的脸，只感觉他比我印象中的样子要老多了，他的头发少了很多，其中还夹杂着白色的发丝。他脸上的皱纹也远比三年前要多了很多，而且比起来三年前的英姿飒爽风貌，此刻的他整个人也显得干瘦了一些。
　　看到陈先生的指示，我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而我进门的那一刻陈先生也正好挂下了电话，我和他的目光，就这样穿过办公室里略显昏暗的空间对接在一起。
　　看到我进门，陈先生凝视了我大概两秒，然后二话不说就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小簿子摊在办公桌上，我慢慢走上前，一直到与陈先生隔着办公桌相对时低下头，我看到陈先生拿出的是一本户口簿。
　　“陈先生……这就是嘉琪的……”
　　“是陈雪绮的户口本。”
　　还没等我说完，陈先生就开口纠正道，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确，现在嘉琪得到的是陈先生那已经死去的女儿陈雪绮的户口本，也就相当于以后嘉琪将作为陈雪绮的替身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以后我也不能再老师开口闭口地称呼嘉琪的原名了。
　　“啊，也对……”我干笑着应承着自己的错误。
　　陈先生面色沉凝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地看着我，说：“算算年纪，我女儿陈雪绮和嘉琪的年纪也相差不多。她是99年5月出生的，仔细算起来，也就大了那么几个月。”
　　我点点头，表示在听。
　　陈先生用手指推了一下户口簿，户口簿立刻滑到了我的跟前：“这本户口本就先放在你那里。”
　　我接过户口本本，看到陈先生没有做出反对的神情后，就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了看，“好的。真的是谢谢您，陈先生……”
　　“这是我女儿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唯一证物，希望你好好保存她。”当我翻开户口本随手观看时，陈先生又这么补了一句，顿时让我感觉手里的户口簿重了几公斤，害的我连看也不敢多看，就直接给合上了。
　　“呵呵。我一定会保存地好好的。”我有些紧张地对着陈先生说。
　　“嗯。”陈先生点点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养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你也这么年轻，我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应该知道没有女孩子会找有孩子的男人。”
　　“这个……我有数的。”听到这话，我隐约明白了陈先生的意思，“在外面，我都跟别人说，琪琪她是我的亲妹妹。”
　　“这样是最好的。”陈先生表示赞同。
　　随后，陈先生又开始问了一些关于我最近家庭生活状况的问题，同时，他还问我这三个月来在他的公司里工作有什么收获。
　　陈先生的这些问题，我倒是早有准备，我告诉陈先生说这段时间以来我每天回家都在记背药单药名，这几个月下来我已经把所有公司生产的药囧品从药房到工序基本上都摸熟了。
　　对于我的勤恳，陈先生倒是有些惊讶。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下苦功。所以当我说我每天晚上都在背诵药单的时候，陈先生皱着眉头，有些半信半疑地盯着我说：我不喜欢浮夸的人。
　　但是当我当着陈先生的面把一长串的药名像是一首诗一样背诵出来时，陈先生却是彻底震惊了。
　　“你……怎么背下来的？”陈先生不禁问我。
　　我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像教嘉琪唱儿歌一样，把药名编地押韵一些，然后找到规律去记，花一点时间就可以记下。”
　　“你的这个想法倒也真新奇。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听到我的解释，陈先生不禁莞尔，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你的这首东西……也许可以在整个公司里推广……当做作为新员工的速成口诀，说不定能缩短员工的培训时间。”
　　听到陈先生的话，我更是有些受宠若惊。
　　我靠，不会吧。我只是为了记得方便平时参照嘉琪的儿歌随便编造的一首药单歌居然也会被陈先生推广。那一刻我真的雾煞煞的了，我真的没想到陈先生会这样抬举我。
　　“啊……那就太好了。可是我的这些口诀其实也是我随便编的，很多细节也只有我自己才觉得顺理成章，可能换了个人就会觉得莫名其妙了。”
　　“没关系，就试试吧。还有，我觉得你的这些口诀还不够完善，可以加入一些内容，比如说制药配药的基本程序和流程。还有，有一些的药囧品其实并不是一类功效，你却为了押韵凑到了一起，这样虽说记起来方面，但是真正到了工作的时候反而容易搞混，这些都要修改……我以前是理科出身，写词作赋这方面没多少的天份，所以不是很擅长，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听我的介意再去改修改一下，然后我会在全公司推广，那时候你就功不可没。”
　　听到陈先生的这番话，我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妈的，没想到我居然还真没白读文科，没白看那么多年的闲书，那些我以前看杂书时产生的无聊灵感，现在倒是还真派上了用场。
　　“好，我会试试看的。”被陈先生这么一说，我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拘束了，因为此刻我的心情确实是很好，而不是开始那样的紧张。
　　“嗯……那这方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对了……”陈先生忽然又说道，“前几天销售部有一名员工跳槽了，暂时也没有招人进来，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是想把你暂时调配到销售部去做中介人，负责接一些单子。就看你怎么想了。”
　　“销售部？”
　　到销售部去工作，那可比在车间当员工要高出一个档次。而且也可以说是将近管理层的人员了。因为公司的外来生意都是由销售部所接下的，对外销售又是销售部负责的，如果说把公司比作一个池塘的话，那么销售部可以说是那个水塘里池水的进出口，也是决定一个公司成败的关键部门。
　　更重要的是，在销售部当中介人，要是接下大单子做出一番业绩的话，还可以分到不少的利润，那些利润可比工资高多了。随便一笔单子，就可能有几万几十万的利润分成。
　　妈了个八字，等了三个多月，没想到我终于还是熬出了头，得到了升职的机会。那时候我简直兴奋地想放声大喊，手舞足蹈。
　　只是，我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是，陈先生那句话里夹杂着的“暂时”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