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噩耗

　　抱着嘉琪，我坐在地面上很久很久，一直到外面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一直到外面的天空逐渐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一直到天黑了，爸爸也没有再回来。
　　而嘉琪早就哭累了睡过去了。
　　我坐在客厅里，看着遍地的狼藉，看着倾倒的桌椅，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爸爸发怒时的可怕场景，心有余悸。
　　那天晚上我没有离开家，而是一直呆在卧室里，我没有吃半点东西，嘉琪则是睡在我的床上，一动不动。
　　脑海里尽量不去想爸爸，但是却依旧忍不住去想他。
　　爸爸到底去哪里了呢？
　　他现在会在哪里？
　　还有，爸爸离开前的那句“你不用走，我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真的害怕爸爸会一去不回。
　　真的怕得要命。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心情也已经渐渐地平静下来了，不再像刚才那样的冲动和愤恨了，当热血和愤怒变成了理智和平静，我就开始后悔和后怕。
　　我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而且，我开始从怨恨爸爸到了怨恨自己，我为什么不早点把嘉琪的事情告诉爸爸？如果我早点告诉他，或许我早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说到底，还是那个该死的萝莉养成计划。因为我想一个人占有嘉琪，所以我不想暴露她，所以我才会隐瞒着爸爸。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欲念，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萝莉养成计划。
　　坐在卧室里，我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电视。因为我总觉得黑暗能够让我冷静下来。
　　那几个小时里，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也回忆起了很多我和爸爸小时候的事情。
　　想到小时候他大老远开车带我车门给我买玩具，想到我发烧的时候我也放下工作回来带我去医院，更想到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他也会抽空回来给我做饭做菜，为的只是希望我能有个更健康的身体，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这些点点滴滴，刚才愤怒的时候我都忘到了脑后，但是现在，却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对啊，这些重要的记忆，怎么能够忘记呢？
　　明明是不能忘记的。
　　越是回想，我就越是想痛骂自己。不管怎么说，爸爸还是关心我的。他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我辜负了他对我学习的重视而去照顾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婴，而去还一直编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欺骗着他，把他当做傻子一般地对待。
　　想起来，我自己也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一刻，我真的有想哭的冲动。我从来不是什么动不动就哭的人。十九年的孤独和内向，已经让我的心也学会了平静，但是这一刻，我真的想哭。
　　不知道爸爸此刻是什么心情，他会不会也恨我呢？会不会，他已经气消了？又或许，他此刻正在回来的路上？
　　我从坐在床上变成了躺在床上的姿势，双手抱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着爸爸现在的模样。
　　爸爸开车去了哪里呢？
　　我只知道，每次爸爸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开车出去兜风。
　　但是没有一次像这一次这样的激烈和凶猛。
　　我很在意爸爸说的最后那句话。
　　他会不会真的永远不回来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又该怎么办？难道……从此以后我就一个人带着嘉琪独自生活？
　　我躺在床上，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恐慌。随着时间推移，爸爸依旧没有回来。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连衣裤也没有脱。
　　半夜三更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脸上依旧痛的要命，伸手去摸的时候，感觉到一大片肉都肿了起来，跑到厕所一看，发现左脸上一大块肿起的红手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从小到大，爸爸就几乎不怎么打我，就算有时候我不听话爸爸教训我一下，也不会像这一次这么的凶，这么地重。
　　这是从我有记忆以来爸爸打我打得最重的一次了。
　　我洗了把脸，但是因为是冷水，刺得我的皮肤更痛，最后不得不放弃。
　　回到卧室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嘉琪的哭声，想到我没有给她喂晚饭，我只好爬了起来，到厨房里找出了一点冷饭，然后放到锅里面倒上水烧开，等饭烧的软了之后我就放上一点的咸和肉末，再等茶泡饭冷一些之后一勺一勺给嘉琪喂下。
　　“琪琪，吃饭饭。”我安慰着坐在床上的嘉琪，给她喂饭吃。嘉琪张着小嘴，黑亮亮的眸子看着我，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饭给咽下。
　　似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在深夜里给嘉琪喂饭了。
　　吃饭的过程里，嘉琪很安静，小眼睛东看看，西看看，没有长齐的牙齿嚼着软饭。
　　给嘉琪喂完饭后，嘉琪又抓着我的手掌，不安分了好一阵，我没有多少心情照顾她，就让她重新躺回了床里，果然没多久，她就又重新睡着了。
　　看到重新入睡的嘉琪，我也感到肚子有些饿，就随便去厨房做了点饭吃。吃了之后，我又回到了卧室里，重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整整两个多小时，我都躺在床上没有睡着，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非常难受，大脑也是恍恍惚惚，非常混乱。
　　一直到将近天亮的时候，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招进来，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这一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
　　只记得一直到卧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才被迷迷糊糊地吵醒。被吵醒的我，第一感觉就是爸爸打回来的电话，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拿电话的时候，我大脑已经清醒了很多，想到这电话如果是爸爸打回来的电话的话，爸爸到底会说些什么呢，我又该怎么和他应对，他又会不会原谅我？
　　就这样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拿起了话筒。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话筒那边传来的居然不是爸爸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而且这个声音我还很熟悉。
　　“喂？是杨建东吗？”
　　“啊？……是小芳阿姨啊？”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小芳阿姨的声音，这让我着实吃惊不小。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大概小芳阿姨也知道了我昨天和爸爸吵架的事情，所以她才会打电话来安慰我。
　　但是接下来小芳阿姨说的话，却让我魂飞天外，如遭雷劈。
　　“杨建东，你快点到人民医院来！你爸爸出车祸了！！”
　　“啊？”那一刻，我无法呼吸，也不能思考。
　　我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那一刻我手拿着话筒悬在半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芳阿姨，这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真的，建东你快点来吧，人民医院三楼骨科……”
　　小芳阿姨的语气似乎非常地焦急，她匆匆忙忙地告诉了我地址之后就催我赶紧去。而我的一颗心也是恐慌到了极点。
　　那一刻，爸爸出事的担忧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昨天我和爸爸吵架一事，已经完全都忘到了脑后。
　　这一刻，我才发现，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什么矛盾，什么吵架，根本连个屁都不算。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除了死亡。
　　听到小芳阿姨的地址，我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匆匆地挂了电话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服。
　　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双脚都在颤抖，颤抖到发软。
　　我害怕爸爸出事害怕到了这个程度。
　　我是飞速地穿上外套然后出门的，出门之前我只来得及看了嘉琪一眼，看到她还在熟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门外冲。
　　我连自行车都没有用，而是飞奔着跑到了最近的一条街道然后边跑边打的，最后打到的就直接抱出目的地，一路急速到了人民医院。
　　当人民医院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有种从梦中醒来的感觉。
　　因为这一切真的太真实了。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有想到过车祸这种事情会降临到我家，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车祸这类字眼仅仅限于电视剧电影之类的俗套内容里，然后就算新闻报纸和日常偶然所见的撞车，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会降临到自己的家人头上，而且还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爸爸。
　　一口气狂冲到人民医院三楼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心里却是更加地不安于惊慌。
　　爸爸到底伤地怎么样，该不会是重伤吧……
　　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在心里祈祷着。
　　走到医院三楼走廊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芳阿姨正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看到她那阴郁的表情，我的心情瞬间就跌落到了谷底。
　　“小芳阿姨……”看到小芳阿姨，我一步步地走上前，主动询问，心里却是越发地不安。
　　“建东你来了啊。”听到我的声音，小芳阿姨也看到了我，她的脸色真的非常阴沉，看不出一点希望。
　　“阿姨，我爸爸他到底怎么了……”我开门见山地问她。
　　“建东，这件事，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被我一问，小芳阿姨也是面色抽搐，不敢直视我，“其实，阿姨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阿姨想，你……总要有点数的。”
　　听到小芳阿姨的话，我已经隐隐地明白了爸爸的状况，我没有再听小芳阿姨说什么，直接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
　　进病房，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病床周围的几个爸爸要好的同事。
　　然后，我看到了爸爸。但是，我又不想相信那是爸爸。
　　或者说，我第一眼根本就没有看出床上的人是爸爸。
　　那是一个大半身都裹着纱布和白色绷带的人，半个后脑都被纱布缠绕着，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暗红色带点褐色的血迹。“那个人”的右腿上、腰部还有两只手臂，都紧紧地缠着绷带。
　　但是我终究还是认出了他，他是我的爸爸，尽管他已经是面目全非。
　　那一刻，我当场就流出了眼泪。
　　“爸爸！”我没有扑上前。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床边，爸爸侧着脑袋昏睡着，身上插了很多的管子，点滴药水不断地通过管子流进爸爸的体内。
　　爸爸似乎睡了，没有听见我的叫喊。
　　想到昨天还是意气风发，盛气凌人的爸爸，此刻却变得这样面目全非，泪水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流了出来。
　　我就站在爸爸的床头，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知道事情的时候，你爸爸已经做了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芳阿姨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她拍着我的肩膀，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医生说，你爸爸酒喝得很醉，那种状况下，想不出车祸，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芳阿姨低低地说着我根本不明白的话语。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裹着绷带和纱布的爸爸，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不能动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一切，都是我的错。
　　“爸爸！”
　　“爸爸……！”
　　“爸爸……”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爸爸，傻傻地站在那里，更像是自言自语。身边的亲戚走过来劝我，但是我却感觉到整个人都像是在云里雾里，喉咙里有想呕吐的感觉，头也很晕。
　　我真的快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