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抱歉让你失望了
类神 by 沁纸花青
2022-2-8 20:59
他们一直走到从前的师部驻地前。楼门已经被炸飞了,留下一个大嘴似的开口。一层里面似乎没有人,巡逻兵带他一路上了二楼。
通上楼的阶梯上布满鲜血与残砖碎瓦,墙壁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但仅仅过了一转角,眼前的景色就变了。
可不是变得更加干净整洁,而是变得……
更加恐怖。
地面一片焦黑。并非因为爆炸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干涸的血液。大量的鲜血积聚在此处,又被高温烧焦,直到此时还闻得到令人作呕的臭味儿。一旦上了二楼,前面的三个人脚步就变得迟疑起来。不长的一段走廊走了足有三分钟,几乎每走几步他们便会转头来看李真,眼眸中理智与迷茫的神色交替闪现,似乎是某种力量令他们试图摆脱李真的“威压”。
李真耐心地跟着他们,一直到听见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你们退下吧。”
对方说的是汉语——因为三个巡逻者当中有两个似乎是华人。然而口气有些怪,听起来是欧洲发音,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很生硬。
巡逻兵止住脚步,最后朝李真看了一眼。
于是他微微点头:“走吧。”
三个人如蒙大赦,流着冷汗匆匆退去。
声音来自面前的一个房间——房门已经不见了,干涸的血液从门里流出来,在门口堆积成沉积岩一般的凸起。
李真想了想,迈开步子,走到门口。
里面的房间已经被打通了,形成一片相当宽广的大厅。向外一侧墙壁的窗户被粗暴地卸下,于是光亮照射进来,映得这大厅一片血红。
血红的大厅,堆积的骸骨。
层层叠叠的尸体——一丝不挂的尸体,被整齐地堆在一处,形成一个梯形金字塔。
血液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整片空间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
李真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我不喜欢这样。”
“是。”
低沉嘶哑的声音,来自梯形金字塔的上端。
一个人半跪在塔顶的平台上,微微抬起原本快要低垂到胸口的头颅。
那是一双橘黄色的眸子,中间有两道血红色的细线。脸上被淡红色的条纹覆满,几乎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他赤裸身躯,曲线柔和的肌肉上覆满细细的鳞片,若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极淡极小的花纹。
这人身形纤细、嗓音沙哑。实际上从外表来看很难判断出究竟是男女——因为他的胸口微微隆起——你可以说那是属于一个女性的贫弱胸部,也可以说那是属于一个男性的健美胸肌。
他用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眸子看着李真,紧抿着嘴。
李真走进房间,这个人再次垂下头。似乎因为自己处于高处,他的下颚几乎贴到了胸口——这样才不会造成居高临下俯视对方的错觉。
但李真淡淡说道:“抬头。”
他依言将头抬了起来。李真盯着他的双眸看了一会儿,又问:“到什么程度了?”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背后的肌肉微微隆起,发出轻微的声响——“啪”。
而后一对暗红色的膜翼无声伸展开来,几乎遮挡住了从背后射进进来的光亮。他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升腾,热意滚滚而来。最终——轰然一响,火焰从他的皮肤之下迸发出来,整个人被一层明亮的火光笼罩。
“站起来。”李真点点头,再次说道。
于是这生着魔鬼般双翼的生物站起身。李真向他的隐秘部位看去——没有任何显著的特征。
他踱了几步,忽然轻笑一声:“你就是……他们造出来的圣灵?你叫什么名字?”
“拉法尔。”
“拉法尔。”他重复对方的话,“这么说你们果然是打算重建伊甸园。那么你就是介于类种和人类之间的存在?”
李真又摇摇头:“可惜你还是个半成品。”
“因为没有主的恩赐。”拉法尔沉声说道,然后摊开手,“这些,都是献给您的祭祀。”
李真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些尸体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你们对先知有兴趣?”
“都是凡人的小小计谋。我们想让您降临神国。”拉法尔恭谨答道。
李真大笑起来:“哈哈哈……降临、神国——你们都是被洗脑洗傻了?真的以为,那种地方是神国?告诉你,我们这边的说法是,沦陷区。还有——为什么以为于清清、张可松在那里,我就会跑过去?”
拉法尔说道:“因为先知预言主必将归来,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你是指我和它之间的吞噬、融合,我得说你们的先知成功了。”李真微微皱起眉,“我融合了它、它融合了我,眼下我的确是最完整的形态——但你们所谓的那个主却渣滓都不剩了。”
“时间将会证明一切。我们相信所有的事情都在情理之中。既然卵被您消灭,那就意味着您才是真正的主,您终有一天将会觉醒。”
冥顽不灵的态度。李真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无奈地说道:“这么说你们的先知已经看到了结局——一切无可挽回?”
“是的。”
李真哼了一声:“好。那么我现在对你的献祭很不满意。我想要的是——更新鲜的血肉。”
拉法尔抬起头,细长的血色双瞳微微一缩,低声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然后他发出尖利的呼啸。声音像警报一般传遍整片区域,从极远处隐约传来的异种低吼声陡然消失。
十几分钟之后,大厅里已经挤了几十个人——都是经过改造的、可以在异种的包围当中自由出入的普通人。他们疑惑地看着李真,又满怀敬畏地看着尸堆之上沉默的拉法尔。
“荣耀到来了。”拉法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主需要你们的牺牲。”
人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骚动起来,似乎在体会“牺牲”的含义。但他们用不着思考太久——因为一道火焰的屏障已经从背后升起,将门口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个人忍不住问出声:“阁下,你所指的牺牲是——”
火柱当即从他的眼睛、鼻孔、嘴巴里喷涌出来,就好像身体里被塞进了一个火炉,正以最大的热情将自己献祭出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就变成了一块焦炭,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之后的人群惊呼声大作,甚至已有人打算夺路而逃。但拉法尔已经从尸堆之上飞身而下,在人们为“要不要开枪”而稍微犹豫的一瞬间,撕碎六个人的身体。
在“牺牲自己”与“保全性命”之间不少人选择了后者,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嘴里不知道在诵念些什么。然而这些虔诚者仅比反抗者多活了那么几十秒——拉法尔已经达到某种恐怖的高速,就连身体强化的能力者都没法儿在他的攻击当中捱过两秒钟。
屠杀很快结束。除了第一个人以外,大部分都被它的双手撕裂,温热的鲜血重新填满地面,还有些残肢在微微抽动。
它在血泊当中微微喘息,重新抬起头:“新鲜的血肉,都献给您。”
李真冷眼旁观这一切——原本只是试探着说了一句话,对方却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然后他听拉法尔说道:“献祭之后,希望您能回归神国。”
他微微一笑——这才是应有之意。
“如果不呢?你打算胁迫我?”
“选民的血不能白流。尽管心怀疑惑,但我们已经表达了最大诚意——而不是欺瞒与哄骗。如果您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将帮助您做出正确的决定。”拉法尔的身上重新燃起火焰,皮肤之下的肌肉微微蠕动,“要知道现在的您是脆弱的,我感受不到丝毫的灵能。”
“没错。”李真轻轻点头,“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
“不想伤害到您。我知道从前您可以无视类种的灵能力场,但您要清楚,我还有更加强大的速度和力量。”
“而有一天您会原谅我。”拉法尔最后说道,并且向前踏出一步、两步,化为一道淡红色的残影。
他说得没错儿。李真可以无视灵能的力场,但面对物理攻击时却显得相当无力——某些能力者的力量来自后天训练和营养调剂,即便他可以在近身时暂时借用对方的能力,面对远程攻击时却脆弱得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对于这种因为类种的影响和人工操作而制造出来的另类生命而言……
风声与热浪顿止。拉法尔已经冲到他的身前,毫不费力地抓住李真的双臂,并且打算将它们反剪到身后。
他似乎的确不想伤害到这位“主”——两者接触的一瞬间,双臂上的力量已经悉数收起,李真甚至仅能感到双肩微微一顿,然后就被箍紧了。
但他只笑了笑。随后拉法尔发出一声低呼,便要将手抽离——因为他的双手发生了变化。与李真身体接触的那一片覆盖着细小鳞片的淡红色皮肤正如水氤般褪去,露出其下白色的人类皮肤来。
然而李真已经抬起双臂,毫不犹豫地与他进行了一次“拥抱”。
紧密、热烈、不容置疑的拥抱。
拉法尔发出一声哀嚎——先是之前那种嘶哑的声音,然后逐渐变得清澈高亢,最后完完全全转化为一个女人的嗓音。
他火红色强健身躯在李真的怀抱里迅速变得纤细起来,背后的双翼像烈阳之下的沃雪一般消失不见——只短短几秒钟的功夫,这恐怖的生物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肌肤雪白的赤裸女人。
她所有的灵能与力量在这一拥之下消失不见,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生动鲜活,并且惊慌失措地推搡着李真。
但后者的力量眼下比她还要稍大些。一脚踏前,双臂猛一用力——
那女人噗通一声被压倒在地。
李真将她细细的手腕反剪在赤裸的后背上,用一只手将她的脸按在血泊中,低声道:“你们做得很好。对于你们的虔诚与执着,我心怀感激。但抱歉——我也许没法儿成为你们口中的那个主。”
“你奉上的血肉祭品我很满意。但只是你过于自信——类种的灵能并未所向无敌,至少在我这里,不起作用。”
“到底怎么回事?”那女人喘息着问,“这怎么可能?”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朗基努斯之枪在哪里?”
“不……这怎么可能?不……我不知道……什么枪?这怎么可能?!”
“失掉力量你就不再从容镇定——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她似乎的确不知道。于是李真从腰间抽出手枪抵在女人的后脑上,轻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但你们不知道我所拥有的并非灵能,而是……权能。”
枪响。
女人的身体微微抽出,瘫软在血泊之中。
随后一整片浪潮——由绝望与痛苦的呻吟声所构成的浪潮席卷过来。李真站起身走到窗口,便看见远处的异种如同被收割的麦浪一样成片伏倒、扭曲一团、在挣扎中死去。
他沉默地观望了一阵子,直到再听不到丝毫声响才握着枪走下楼去。
天地之间一片苍凉寂静,大片尸体一直铺到远处,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轻轻出了口气,在扑倒的尸体缝隙之间寻找下脚的地方,慢慢向外走去。走了几分钟尸体逐渐变得稀疏起来,远远看到了应决然。他似乎有些茫然,正站在原地四下张望,手里还提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突击步枪。
李真扬声道:“你怎么看起来是好好的?”
应决然猛然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这是你做的?”
“说了是斩首行动。”李真笑笑,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看了几眼,“那么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做什么?”
“说了要你受伤的。”李真说道,“这样子你怎么回去?按照条例你应该被编去前线其他部门。”
“了解。”应决然稍一皱眉,将枪抵在自己的腿上,扣动扳机。
李真上前一步,搀住了他,又检视他的伤口:“你对自己略狠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