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很近很远

　　奚昭然有过被催婚的经历。
　　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杜溪柔第一次去柏林看他，也见到了赵颂，问他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希望他们能早一点结婚。
　　他问为什么。
　　杜溪柔说：“谈恋爱就是为了修成正果，你结婚了，遇见了值得托付的Alpha，我不也就放心了？”
　　奚昭然那时候对婚姻也充满向往，他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他问赵颂：“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赵颂说，起码得等工作稳定了再考虑。但等他们工作都稳定了，奚昭然想结婚的念头也淡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坚信他和赵颂迟早会走到婚姻这一步，但望着对方的脸，却很难有结婚的冲动和勇气。
　　“怎么还不结婚？”杜溪柔问过他不止一次，“别拖了。你们在一起好几年了，相处得越久就越结不了婚。”
　　奚昭然开始迷茫，结婚代表着什么。如果在一起久了会出现问题，那结了婚又怎样？像奚丰毅和杜溪柔，结了婚不是仍然分开了吗？分开的代价更为惨烈。
　　他问已婚人士白老师，白清淮说：我的恋爱和结婚都是为了开心嘛。恋爱是为了自己开心，结婚是为了父母开心。
　　奚昭然庆幸，他没有为了让杜溪柔和奚丰毅“开心”，而选择迈入一段婚姻。也许他冥冥中有感应，赵颂并不是对的人。
　　“你们在聊什么？”奚丰毅打完电话，走出阳台，他已经年满五十了，比年轻时胖了不少，在家穿着家居服，手上戴了两串佛珠。
　　伯妈快嘴道：“聊昭然什么时候让你当爷爷呢。”
　　“哦。”奚丰毅看过来，“和你男朋友在商量结婚的事儿了？”
　　“没有。”奚昭然挺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已经分手了。”
　　饭桌上，奚昭然的感情问题成为大家沟通的桥梁，引起不断的讨论。
　　各路亲戚批评他“就不该谈这么久不结婚，这下好了吧”。
　　奚昭然：“……”
　　这下可不是比之前更好吗？逃过了一劫。
　　他懒得争论，也不想说自己被劈腿来博取同情，低头吃饭，最后还是后妈不满地终结了话题：“今天是豆宝的生日，聊这些不开心的干嘛。”
　　豆宝的生日蛋糕有四层，第一层放了赛车模型，第二层是宇宙主题，第三层插上了翅膀，第四层上站了一个小王子，皇冠上刻着豆宝的大名。
　　奚昭然拍了一张发群里：当代小孩的生日蛋糕。
　　刚发完，生日快乐歌响起，蜡烛被点亮，后妈让豆宝许愿吹蜡烛，豆宝挥舞着双手双腿，“噗噗”地喷了蛋糕一嘴口水。
　　奚昭然：“……”
　　长辈们装作没看见，还是乐滋滋地分蛋糕，说着祝福的话。
　　奚昭然拒绝了：“我跳舞的，得控制饮食，就不吃蛋糕了。”
　　就好似这段时间胡吃海喝的人不是他。
　　吃完饭，奚昭然想溜之大吉，但还没开口，就被喝了酒的奚丰毅叫住“昭然，你这次准备在s市待多久？”
　　奚昭然如实道：“我没打算回柏林了。”
　　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看向自己，奚昭然不明所以地回望过去。
　　奚丰毅问：“打算在s市定居？”
　　“可能。”
　　“s市比b市要好吧？”他有点胜过杜溪柔的得意，“那你现在住哪？”
　　奚昭然：“酒店。”
　　“你一个Omega，住酒店安全吗？”奚丰毅皱眉，“家里还有好几间空房，整理一间出来让你住。”
　　“不用了。”
　　奚丰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转头吩咐保姆去收拾房间。
　　奚昭然又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你好不容易回s市了，我就在s市，哪有让你住酒店的道理？”奚丰毅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这儿就是你家，缺什么就告诉你孙姨。”
　　对于奚昭然来说，这儿还没有他住了一个多月的酒店亲切。
　　但奚丰毅脸色红润，显然是酒精上头，和他理论也是白费功夫。
　　他只得答应暂时在这儿住下，他想到等会要洗澡，转头问他后妈：“孙姨，房间里有浴巾和吹风机吗？”
　　后妈脸黑了：“我哪知道。”
　　一直打游戏的弟弟抬起头了，像听见了什么笑话：“我妈不姓孙。”
　　他用手指了指楼上的保姆：“孙姨在那。”
　　奚昭然：“……”
　　靠，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间脑子宕机了。
　　奚昭然尬笑了两声：“我上楼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3）
　　奚昭然：【四层大蛋糕】
　　白清淮：在哪？
　　奚昭然：我父亲家。
　　白清淮：你弟不都十一岁了吗？怎么写的四岁生日快乐。
　　奚昭然：另一个弟。
　　白清淮：……
　　奚昭然：你们说为什么，以前寒暑假的时候，我父亲都不想我来他家。现在却主动劝我在他家留宿。
　　奚昭然：我有点想不通。
　　白清淮：这还不简单，我的理解是这样——以前呢，你父亲娶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头婚的Omega，Omega的数量稀少，他自然要珍惜的，你去他家，你后妈不乐意，他无法平衡你和他的新的家庭，就只能委屈你。现在嘛，你父亲生意越做越大，有钱了，也有底气了，家庭地位稳了，反而是你的后妈需要担心他在外面养小情人。他就不再那么在乎你后妈的感受，你也是他儿子，他当然希望自己儿子都在身边了。
　　奚昭然：靠，不愧是白老师。
　　奚昭然：父亲想让我搬过来，但我不想住这里。
　　阮愿：你不用急，你后妈只会比你更急，她会给你找好理由的。
　　白清淮：嗯，不用为了这件事和你父亲起争执，好歹每月拿点零花钱。
　　奚昭然：谢谢两位老师赐教。
　　奚昭然在群里和他俩闲聊一会，又敲开成向晚的头像，一不小心点成了拍一拍——
　　“我拍了拍成向晚的屁股并说真翘啊”
　　奚昭然：……
　　成向晚：？
　　奚昭然：我也设置一个。
　　成向晚：今天秦序没来巡航。
　　奚昭然：我又没问。
　　他说不出来是郁闷还是松了一口气。
　　成向晚：这么说我多嘴了？
　　奚昭然别扭起来：……也不是。
　　胡扯了几句之后，成向晚就和他道了晚安。奚昭然惊讶：睡这么早？
　　成向晚：那也不是，我是去睡了，但此睡非彼睡。
　　奚昭然：？
　　成向晚：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阚知时在我旁边呢。
　　奚昭然懂了：你忙！
　　奚昭然洗了澡，在陌生的环境中没有困意，他几次点开秦序的头像，“在干嘛”三个字在输入框里迟迟没有发出去。
　　ins跳出新的消息提示，是秦序发了动态。奚昭然在两个软件之间切换，一会觉得秦序离他很近，一会觉得秦序离他很远。
　　动态的内容和这次徒步相关，奚昭然仔细地浏览每一张图片，在合照上停留的时间最久。虽然合照是背影，但他一眼就能认出哪个是秦序。而秦序旁边有一个男Omega，后颈有屏蔽贴的痕迹。
　　在他未能触碰到的秦序的世界角落里，他们发生了怎样的对话？是否变得亲近？
　　奚昭然知道徒步讲究志同道合，和性别没有关系，自己的随意揣测很没道理，但他仍然止不住胡思乱想。像秦序这样的Alpha，在哪儿都会受欢迎。
　　他睡着的时候，手机页面还停留在秦序的ins主页上。
　　醒来之后，手机快没电了，没在抽屉里找到充电器，简单收拾后下楼向孙姨询问。
　　结果奚丰毅他们一家四口都坐在餐桌上吃饭。听到脚步声，奚丰毅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你还会再睡会懒觉。既然起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奚昭然把电充上，挑了个左右没人的位置坐下吃早餐。
　　孙姨的厨艺还不错，奚昭然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糕点。
　　后妈突然说道：“昭然，不是在减肥吗？”
　　“啊？”奚昭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他昨天用来拒绝口水蛋糕的借口。
　　奚丰毅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减什么肥？早上就是要吃好吃饱。”
　　“嗯。”奚昭然夹走最后一块桂花糯米糕。
　　豆宝拽了拽他妈的衣袖，一只手指向奚昭然：“我要吃那个。”
　　奚昭然已经咬了一口，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奚丰毅哄道：“豆宝，明天让孙姨再给你做。”
　　“不要！我现在就要吃！”豆宝说着竟然挤出两滴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情绪变化快得让奚昭然惊叹。
　　奚昭然深吸了一口气，把剩下半块也咽入肚子里，摊开手，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没有了，怎么办呀。”
　　豆宝开始踢腿：“昭然哥哥坏！”
　　后妈脸色微变：“豆宝！不能没有礼貌！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小孩嘛，什么也不懂。”奚丰毅摆摆手，“今天下午让你昭然哥哥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奚昭然：“？”
　　豆宝停止了哭闹，注意力被转移：“我要吃肯德基！”
　　后妈拧眉：“小孩吃多了油炸食品不好。”
　　“偶尔吃一次，让他们兄弟俩培养一下感情。”奚丰毅转头看向奚昭然，“下午我和你阿姨要去医院探望朋友，就拜托你照顾一下豆宝了。”
　　奚昭然想，问过他的意见了吗：“但是……”
　　奚丰毅：“你现在回了s市，也还没工作，应该有时间。”
　　“我不会带小孩。”奚昭然小声嘀咕，但似乎谁也没有听见。
　　从始至终，另外一个弟弟都没有开口，吃完饭就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去补习班。
　　“这孩子，走之前也不知道说一声。”奚丰毅哼了一声，“性格越来越古怪了。”
　　奚昭然看了一眼他，感觉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无奈地面对亲生父母爱的转移，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